上月筆者到美國紐約和華盛頓開會,一路觀察之余的感想是,許多中國人似乎并沒有“與時俱進”,更新我們對美國的看法,還是停留在過去的“美國觀”,尤其是“單極世界”時代形成的關于美國的看法。
1992年蘇聯解體后,美國宣稱自己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世界進入以美國為中心的“單極”時代。但是這樣一種片面宣稱的“單極世界”并不可持續,在一系列眾所周知的現實危機,尤其是美國金融的“系統性”危機后,“單極世界”不再被多數美國人提起,似乎就這樣有疾而終。
然而,在亞洲許多人甚至大多數人認為,美國還是那個美國,并不因暫時的經濟衰退而褪色。盡管地理上距離亞洲遙遠,美國卻是亞洲許多人的身心、財富、安全甚至幸福的歸屬,可看作亞洲人事實上的中心和希望。美國人的美國觀和亞洲人的美國觀差別如此之大,不能不讓人注意到這樣的差異。因在乎美國,當美國總統宣布要“重回亞洲”時,美國的亞洲盟友手舞足蹈,而美國的非盟友則憂心忡忡。
確實,美國在亞洲地區增派轟炸機和航母不是虛張聲勢,但是,人們如果真的看不出其中的色厲內荏或者外強中干,則有點貽笑大方。最近,與五角大樓過從甚密的一家華盛頓智庫就認為美國的亞太新戰略真的說易做難,美國國庫空虛,財政危機持續不斷,美國的亞太戰略難以落實。
在我看來,曾經的“單極世界”面對的問題絕對不僅是財政危機。美國普遍的人民肥胖癥,可以看作是美國國力今日困境的最具體而微觀的寫照。過度飲食和營養導致巨大的肥胖,而巨大的肥胖又要求進食更多的東西,形成某種惡性循環。而普遍的肥胖勢必導致全民性的健康問題和醫療資源的緊張等。
曾幾何時,美國人迷信“肌肉”代表的“力量”,無限追求這種力量,造就了“君臨”世界的當代全球“羅馬帝國”。這種“單極世界”本身是一種肥胖癥,未必是健康而平衡的肌肉代表的真正力量,卻不幸讓許多人誤以為是美國力量的登峰造極,是穿透力如同鴉片一樣的“軟實力”。
問題是,由于“金融化”、“去工業化”,“美國夢”載體的中產階層不斷萎縮,以及美國一些僵化制度,使這些從世界各地到達美國尋夢的人并沒有以各種方式和在某種程度實現其“美國夢”。筆者與一位華裔美國教授談美國當前的困境和出路,他說,過去美國也遇到大的危機,但后來都克服了,美國確實有復原能力。不過我對他的回應是:這次美國怕是難以輕易復原,因為以前的美國尚年輕,得的病容易治愈,但目前美國不再年輕,且得的病已深入骨髓。
當今世界很少有戰略家認為,在可預見的未來其他國家能取代美國,達到美國的權力地位。多數人認為,美國仍將是世界上幾乎最具實力、真正的全球大國。但美國的問題,如同美國的金融危機和保健問題反映的那樣,深不可測,使其本質上已經不再是許多非美國人心目中那個昔日形成的“想象的美國”。如果仍然按照舊日思維定勢回應諸如美國新亞太戰略這樣的美國政策,仍然極其不自信而敏感地高度戰略化地在乎美國,那么可能導致巨大的戰略代價和失誤。(龐中英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