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通過各種形式逐漸走向民主的趨勢不可阻擋,但民主的結果隨著它的世界化,變得更像俄羅斯的套娃:你看到的永遠是最外面的一個,里面還藏著另一個,甚至幾個。
民主化直接面對了各國的問題,但連成一片時,它必然產生重構世界秩序的企圖。西方主導世界已經持續幾百年,這期間西方對地球的福利資源形成了事實上的控制和壟斷,世界近現代史的演進,是以西方利益為中心的。全球民主化浪潮從大歷史的角度看,將是拆除西方利益中心的過程。
埃及革命的發端很像是憲政革命。埃及同西方文化之間隔著的是面大紗窗,西方的影響被擋住一部分,但滲進去的更多。未來可能形成美國支持的埃及軍方聯手社會民主派同穆斯林兄弟會的博弈,現在斷言埃及和中東會走上反美道路,為時尚早。
但現在說埃及革命是西方的勝利,結論更倉促。民主化帶來各國人民政治權利的解放,在增加本國福利的道路上,調整內部發展秩序與消除外來的不公平相比,雖然前者的實際杠桿多,但推動后者往往在政治上更加劃算。當前的世界秩序充滿了不公平,就好像一個國家最好的城市被西方占據,第三世界生活在貧瘠的農村。他們會問:憑什么?
美國已故著名學者亨廷頓在《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一書中寫道,非西方國家的選舉,常常誘使政治家提出那些最能為他們帶來選票的訴求,而這些訴求往往帶有種族主義、宗教教義和民族主義的色彩。這些訴求會加劇國家的分裂,并導致反西方的政治領袖和政策的勝利。
亨廷頓特別提出,在一些穆斯林國家,人們只能在反民主的世俗主義(指專制)與反西方的民主之間做選擇。
亨廷頓的判斷將在未來幾十年經受非西方國家變化的再驗證。過去數年,拉美地區用西式民主選出來7個左翼政府,查韋斯、莫拉萊斯等人都比之前的軍政府更反美反西方。哈馬斯上臺,也是因為美國在巴勒斯坦推行民主選舉的結果。
民主化帶來親西方的政權很多發生在前蘇聯國家,比如烏克蘭、格魯吉亞、波羅的海國家等,那是一個上世紀俄羅斯影響高于西方影響的特殊地區。東亞民主運動也沒有帶來激烈的反美政權,中印的崛起似乎減輕了西方本應承受的壓力。
民主越世界化,它的表現會越復雜,它的益處和弊端越難區分。但有一點現在就可以有定論,民主化不會導致世界“西方化”。西方的吸引力不是它的政治程序,而是揮霍全世界福利資源的生活方式,而世界供不起再多幾個“西方”。模仿西方的幻想很容易破滅,不同民族的特點,將會通過民眾選票的壓力,得到更多彰顯。
埃及革命后,西方歡呼,伊朗和哈馬斯也歡呼,這種現象幾十年難得一見。歷史將證明,總有一方的笑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