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在教育之后,《國家中長期人才發展規劃綱要》出臺。將兩者聯系起來看,可以看出整個國家面臨著新一輪經濟轉型壓力、社會可持續發展目標時,對于人口教育的重視,對于突破發展人才境況寄予厚望以及極度渴求。
兩者之間,除了在一些“人才工程”的設計和實施上存在交疊、互為補充之外,還有一個有意思的共同點:去行政化。教育規劃中說要“逐步取消”學校的行政級別,人才規劃則更直接和擴大,將“取消科研院所、學校、醫院等事業單位實際存在的行政級別和行政化管理模式”寫進了綱要,而且并沒有用“逐步”二字來緩沖與過渡。
相差數月,這樣細微的用詞變化,也許并不是兩組不同起草、討論、批準者的疏忽或行文習慣問題,而是代表著對科研、文教、衛生等領域事業單位的行政化痼疾的痛切認知,尤其是,站在作為教育與文化“產品”的人才這一端來打量時,我們幾乎可以發現,不論是人才的培養、引進、評價和流動,還是高校、醫院、科研機構在專業發展和運行機制上的調整改革,幾乎都絆倒在“管理行政化”這一道門檻上。更可怕的是,行政管理階層把守一切資源造成的絕對權勢,使得專業人才與為人才服務的“公仆”之間顛倒了位置,權力崇拜和官本位意識的沖擊與侵蝕,逐漸敗壞著這些原本應以專業、學術為本的事業單位的環境風氣,要想恢復,絕非短期易事。
取消事業單位行政級別、減少行政力量對這些專業機構日常管理和發展的直接干預、干擾,已是箭在弦上勢在必行。
只是,我們仍然沒有看到,無處不在、無所不包的“行政級別”制,有明顯松動、減弱跡象。“去行政化”曾是教育改革中的熱門話題,近幾年每每討論高校資源貧富不均、辦學同質化、教育質量低下、學術造假等弊端時總要被提起,痛心疾首、振臂呼吁者時常可見,其中不乏業內人士。但站出來主動表示不要行政級別的,卻幾乎沒有。恰如對于教育中的“減負”問題一般,雖然人人企望改革,但都不愿從自家減起,而是邊罵邊向高處攀比,惟怕吃虧。曾聽見一位校長疾呼取消學校行政級別,幾位同行私下打趣說:沒了級別,別說辦事,只怕你想進個機關大門都難——人家不知道該不該、由誰、用什么規格來接待你!
不必單一指責校長、院長們對于行政級別的戀棧。在整個社會管理、資源分配仍然以行政機構為核心的大環境下,新的管理制度和配套政策尚未嶄露跡象,高校等機構縱然知道這是完成自身改革的關鍵之處,是整個改革的“牛鼻子”,也沒有膽量單邊突進。貿然率先搶一個“去行政化”的風頭,極有可能招致被邊緣化的下場。
這一輪“深水區”的改革,注定要從頂層向下展開。它取決于政府自身的管理理念和權力意志。要讓已經充分體會到了行政強勢帶來的便利、權力利益和精神滿足感的龐大群體完成對于自身的改革,學會放手,有難度。這一方面,已有實施了多年“政企分開、管辦分離”的國企改革在前,不妨做些參照研究。
事業單位去行政化的改革,注定是一場障礙賽而不是百米沖刺,因為它關乎民生根本與國之未來,牽一發必動全身,不容拖沓延誤,卻又惟恐急躁功利,偏頗閃失。
是堅定的“取消”,卻要有“逐步”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