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精神的法治底蘊

　　上下班途中，一塊巨幅廣告牌上打出“一座城市，一種精神”，向路人展示著這座日新月異的城市背后，還應該有一種精神讓生活在其中的人，能夠找到心靈的歸屬。

　　一座城市需要一種精神，摩天大樓只是城市的形骸，它在提供人們舒適生活的物質條件之外，還需聚起一個城市獨具特質的精神品格和價值理念，凝聚和團結全體公民的共同信念和追求。然而，一座城市的精神究竟是什么?近期火熱上映的香港影片《寒戰》，對此可謂作出了一番精妙的演繹。

　　《寒戰》以社會危機下的警察權反應為預設對象，圍繞著香港政府部門之間的權力制衡，通過警察機關、廉政公署、安保部門的人物故事及其內部斗爭，不遺余力地彰顯法治社會中權力制約、司法獨立及權利平衡等理念。從梁家輝扮演的副處長因獨斷專行而被女下屬指為人治，到郭富城扮演的另一副處長通過正當程序奪取權柄反成廉政公署懷疑的對象，在故事的層層推進中，觀眾看到了香港行政部門的內部運作機制和彼此的監督關系，感受到一整套維護法治的精密制度及程序的高密度運行，更體驗到法治之所以讓香港成為“最安全城市”的理由。

　　有人說《寒戰》是《無間道》以來最好的香港警匪片，也有人說《寒戰》是十年來節奏最快的香港警匪片。但是很顯然，《寒戰》在內地的賣座，很大程度上與其對香港法治精神近乎直白的宣傳相關。雨驟風狂的敘事固然能給人觀賞的快感，但兵賊對決的素材不再滿足于感官的刺激，而退居作為借以描繪香港法治精神的載體。故事退居幕后，精神走上前臺，影片的用意再明白不過，及至劉德華扮演的保安局長振聾發聵的宣講，也顯得水到渠成。“香港能成為國際金融中心和亞洲最安全的城市，法治是我們的核心價值觀。”正是這種法治精神的傳遞，讓內地觀眾大呼過癮。

　　在中國的版圖上，香港無疑是最具法治精神的城市。在那里，法治精神所強調的平等、公正、人權等理念，與城市精神所包含的人本、誠信、秩序等內涵是完全一致的，法治精神構筑了現代城市精神的重要基石。影片折射出的現實，對內地的城市精神提煉當具有更現實的意義。

　　當然，每座城市都有自己獨特的文化傳統、地域特色和城市民風，不同的地域環境和歷史傳統必然孕育出不同的城市精神，它以高度凝練和簡明的形式，集中了一座城市自然資源和人文創造之精華，反映了區別于其他城市的獨特氣質和內涵。經過三十多年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內地不少城市都開始培育、塑造自己的城市精神，或從前人的文化傳統中挖掘，或從偉大的改革實踐中凝聚，或從走向世界的開放歷程中提煉，綠色、人文、包容等等頻繁見諸城市建設規劃的案中。其實，無論是什么樣的城市精神，法治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選項。

　　對一座現代化都市而言，法治構成了城市精神的底色。鋼筋水泥勾勒出城市成長的外表，縱橫交錯的規則體系構成了城市運轉的脈絡，而法治精神所蘊含的人本關懷才是現代城市的心靈歸屬。因為法治契合了公民作為城市主人的理念，滿足了公民參與公共治理的理想，法治更是建設幸福城市、美麗家園的途徑，是推動城市科學發展的生活方式。可以說，一座充滿靈性的城市，就是蘊含法治哲學的生活共同體。

　　當然，用法治精神塑造城市的靈魂，并非只是強調法治冰冷的一面，也并非否定人的主觀因素作用。實際上，《寒戰》中也并沒有抹殺個體在法治社會中的影響力。梁家輝扮演的副處長在廉政公署“喝咖啡”時，對年輕調查員大談自己的人生哲學:先學會游戲規則，再玩游戲。這里的“游戲規則”，首先是指合乎法治精神的一整套法律和制度，對公權力而言這是不可動搖的“底線”。在此游戲規則之內，人的主觀能動性則可以盡情發揮，只要不越軌，“英雄”大可創造出一些新的游戲規則。就像有的評論者所言，影片中把這套人生哲學玩得最溜的是郭富城扮演的角色，他巧妙利用廉政公署對警隊施壓，一步步設套引出幕后黑手，這一切都在法理之中，沒有絲毫逾越。這樣的情節設計，實際上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城市運行中法治與人治的關系。

　　借助警匪沖突的場景，《寒戰》為法治精神唱出了一首贊歌，作為香港法治精神的故事樣本，它于當代中國當更有現實價值，對內地的城市精神塑造更有啟迪意義。要知道，“鋼鐵森林”絕非現代人的理想棲息地，摩天大樓的外表之下，共同體必須提供一種讓人共同分享的核心價值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