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不能想象,棍打、電擊、性侵,這些充滿暴力與血腥的字眼,會與以“矯正少年不良行為”為職責的培訓機構聯系起來,但它們卻是位于浙江浦江縣的“浙江少年行為矯正訓練教育接待中心”的真實寫照。目前,該機構主要負責人已被刑事拘留,當地政府開始對此類機構進行全面整頓。
如果對“問題少年”所進行的特殊教育,就是以無情毆打、殘酷折磨為主要特征和主要內容的“魔鬼式”訓練,那么,任何不經專業訓練的人都可以開辦這樣的機構。當然,它可以穿上形形色色的“馬甲”,而不以“行為矯正”的名目行世,在監管部門林立但據說監管盲區依然的當下,此類掛羊頭賣狗肉的行為不難獲得生存的空間。因此,有理由認為,浦江縣之外也絕非都是凈土,殘害少年的所謂矯正中心同樣可能存在。倘若地方政府果真懷抱以人為本的理念,那么就應見不賢而自省,對此類為害惡劣且深遠的組織加以清理,不要等到出了大事之后才來齊抓共管。
我深切同情那些被迫接受“魔鬼式”訓練的少年,但難以想象他們的遭遇與內心,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所受的生理傷害短期內或能恢復,而心理傷害的消除則需要更長的時間。貪玩、迷戀上網、喜歡打架、管教不住,這就是他們的“問題”,而當他們被自己的父母交給“魔鬼”之后,盡管幸而得以逃脫“魔爪”,他們面臨的新的更嚴重的問題,將會證明從前的“問題”是怎樣的微不足道。
有人說,由于社會有需求,無資質的培訓機構才得以存在。換言之,正是因為有不少“問題少年”,而他們的父母又有幫助他們改掉毛病強烈而急切的愿望,才為像“浙江少年行為矯正訓練教育接待中心”這樣的機構提供了溫床。這個觀點不能說沒有道理。父母希望通過某種途徑、某種方法使孩子“迷途知返”,甚至不惜血本,良苦用心無可懷疑,但把孩子交給別人去管教,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或許不僅證明著做父母的輕率,也證明著做父母的對自己喪失了信心。那個被五花大綁送進“魔窟”的少年,至少在瞬間會有被父母拋棄的強烈感受。
天底下沒有一個孩子注定是“問題少年”。當他們成為人們心目中的“問題少年”時,當他們被作為“問題少年”強迫接受“魔鬼式”訓練時,人們習慣于譴責政府監管不力和社會風氣不良等理應譴責的事物,卻對他們何以成為“問題少年”、又何以淪落“魔窟”的其他根源不愿追究。這或許是出于厚道,但也可能與勇氣有關。然而,最強大的事實真相卻是,孩子首先是自己的,其次才是社會的。(滕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