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個月開始,夏陽每周給家里打電話,父母最后一句話都會問:今年回家過年嗎?夏陽總是閃爍地說:還沒定,到時候再說。電話那頭,父母久久無聲。夏陽已三年沒回家過年了,今年又不打算回,不是不想回,而是害怕回。他從農村高考出來,畢業后住到了廣州的城中村,工作不穩定、收入不穩定,馬上三十而立,卻無房、無車、無女朋友”……
這是羊城晚報記者昨天在特寫《蟻族恐歸》中的描述?磥磉@些“蟻族”在回鄉心境與情境方面,還比不上農民工。
唐朝詩人孟郊曾以“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边@首詩觸動千百年來的千萬游子的心弦。那種“意恐遲歸、回來就好”的無負載團圓的樸素感情才是叩擊心扉的關節。假如“慈母”也像今人這樣希望游子攜妻帶錢衣錦還鄉,那么孟郊一定寫不出如此感人的詩篇。
經歷“文革”的人,都不會忘記“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認爹和娘”的名言。這句話反映的是農村或寒門子弟考上大學后不愿認父老鄉親的狀況。這樣的子女也有“恐歸”心理,“恐”的是“土爹”“土娘”讓他們臉上無光。
與“不認爹和娘”的“恐歸族”相反,現在的“恐歸族”是“怕見爹和娘”。怕什么?怕被父老鄉親發現讀完大學后“社會地位”不見提升,還處于“無房、無錢、無媳婦”的“三無狀態”;怕被人議論風風光光地出去卻還灰灰溜溜地回來……
每一種社會行為和心理狀態都留有時代價值觀念的印記。從“歸來便好”到“回避父母”再到“不敢回家”,都見證了不同時代的價值嬗變。我們尷尬地發現,現代人的勢利眼比孟郊時代的人更為“明亮”。也許現代“蟻族”的父母并不在意子女是否“三有”,但至少有許多“旁觀者”對回鄉的“蟻族”構成價值評判壓力,從而構成精神壓力。
“蟻族恐歸”不是家鄉的錯,更不是“蟻族”的錯,而是錯在形成森嚴等級、處處勢利相看的價值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