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報載,今年前兩月,北京、上海、江蘇、浙江、山東和廣東的工業增長率全都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其中京、滬、浙、粵的工業增長率全都低于5%,深圳工業甚至出現了建特區以來的首次負增長。輿論紛紛以“最為嚴峻的下行態勢”、“頻亮警報”等等來形容工業生產、外貿出口、財政收入的減速和下滑。
顯然,在全球經濟復蘇“道阻且長”的大背景下,中國也難獨善其身。當前,歐債危機尚未化解,美國經濟欲振乏力,聯合國《2012年世界經濟形勢與展望》認為,全球經濟正在“二次衰退”的懸崖上“蹣跚前行”。
經濟減速,有人歸咎于貨幣政策“轉向”太慢,建議盡快調低存款準備金率和利率。近年央行為抑制通脹而采取“超高存款準備金率+長期實際負利率”的政策組合一直飽受爭議,適時適度做出預調、微調勢在必行。然而,經濟減速有其深刻的歷史、結構和體制根源,不是貨幣政策就能扭轉乾坤。
從歷史來看,當前的減速不應簡單地視為周期性波動,而應判斷為結構性的改變。在經歷長期的高速增長后,中國已躍居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在現有的經濟結構下,龐大的基數意味著每一個百分點的增長幅度,都必須耗費更多的資本、土地、勞動力等資源,甚至要付出更大的環境代價;昔日不平衡、不協調、不可持續的經濟結構已難以為繼,經濟減速勢所難免。增速的適度回落,正符合“以速度換取質量”的宏觀調控預期方向。
從結構來看,當前的經濟減速是過度依賴外需維持高速增長的拐點。“金融海嘯”過后,歐美經濟陷入衰退,消費持續低迷,“東方儲蓄生產+西方借貸消費”模式的全球化進程戛然而止,全球經濟步入痛苦而漫長的再平衡。正如原中國銀監會主席劉明康近日所言:“大規模制造和大規模出口的模式已經不能再去依賴了,必須畫上句號。”
從體制來看,這次經濟減速還標志著現有體制所能容納的增長已到臨界點。前幾年,為應對外需萎縮,中央政府實施一系列宏觀政策刺激內需,包括投放巨量信貸、政府投資基建、鼓勵家電下鄉等等。在“有形之手”的強力干預下,終于成功“保八”;但這種干預也產生了后遺癥,包括流動性泛濫造成通貨膨脹、地方融資平臺積聚金融風險等等。更重要的是,一輪“大干快上”之后,供給快速擴張,而外需依然萎靡、內需增長緩慢;當刺激政策漸次退出,供給與需求之間的巨大落差必然造成經濟減速。
基于上述分析,當務之急并非如何設法“刺激”經濟回升,唯有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經濟體制的深化改革,才能抵抗“硬著陸”的風險。比如,以行政審批制度改革為切入點約束行政干預,保障企業經營自主權和市場配置資源的功能;通過大規模減稅和財稅制度改革,切實減輕企業負擔,提高居民消費能力,并減少地方政府對“土地財政”的依賴;通過利率市場化等金融體制改革,讓資金能真正配置到實體經濟,尤其是效率更高、創新能力更強的民營經濟……
縱觀歷史,每次經濟減速都是調整經濟結構、深化體制改革的契機,而且大減速往往能觸發大調整、大改革。這一次,但愿不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