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在本地某報看到一個報道,說是本地某大學出臺了一個教職工行為規范,第一條明確規定:“不得與學生談戀愛,不得讓異性學生單獨進入自己的宿舍,不得進行性騷擾。”違者會在學期工作考核中面臨“一票否決”的處罰,直接影響到其職務晉升和職稱評聘。
作為成年人的大學師生,戀愛自由受法律保護,校方一紙規定剝奪人家的權利,實為不妥。禁止異性學生單獨進入教師的宿舍,更對自由和人格的褻瀆。因為這一規定實質上是預設異性學生單獨進入教師的宿舍,會有不軌行為,用一種陰暗的心理來看待師生。在以文明為象征和追求的大學里,定出這樣的規定讓人感到荒唐又莫名其妙。
如果用倒推法,是不是說師生戀現象普遍,異性學生單獨進入教師宿舍常發生不軌行為,所以才會“特別強調”?我不知實情,不敢妄下結論,但我想起了本周一個被轉得漫天飛的貼子——《北大副校長:國內女博士都難逃潛規則》。
這個貼子里的前北大副校長說:據他們北大教授圈內的統計,全國高校中高達70%以上的女博士被新中國的博導們傳授“知識”的同時,也順帶被“潛規則”。
由禁止“師生戀”聯想到博導潛規則女博士,并非要證明該校類似現象嚴重,因而要“對癥下藥”。僅就上面所舉的貼子而言,真實性也頗令人懷疑,因為,被潛規則的人有幾個愿意坦承?這樣的調查取證如何可能、數據如何出籠?是不是久久未能畢業的博士生對博導的泄憤方式?不得而知。只是有一點可以說明,現在的大學師生關系確實有點讓人不敢恭維了。
在我們的文化傳統里,師者,是傳道授業解惑的人,師生關系一直讓人溫暖向往。古時私塾、書院的師生關系,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生關系家庭關系的延伸,在“天地君親師”的排位中,師生關系確實是僅次關于親人關系的一種親情般的恩情關系。到了現代學堂,師生關系仍然保持著孔顏那種亦親亦師亦友的親密關系——“從游”。這是清華大學原校長梅貽琦說的:師生猶魚,行動猶游泳,大魚前導,小魚尾隨,從游既久,其濡染觀摩之效,不求而至,不為而成。
可是現在的大學里,師生關系變味了很多:有師生關系變成老板和員工之關系的;有的師生之間互不認識互不了解;有師生在課堂上各干各的、互不干涉的;有師生發生矛盾、甚至殺害老師的。像師生性騷擾、老師潛規則自己的學生這類校園桃色新聞,不過是種種大學師生關系怪現狀之一種,因其八卦而更為人們談論。
教育不是冰冷的機器灌輸,“教育是要立人”,良好的師生關系是大學教育的基石,是使大學之為精神圣殿的根本。師生“從游”,在“從游”中讓學生耳濡目染地學到“道”和“業”,體現了教育的本質,體現了孔子所說的“大學之道”。而當師生關系變異成“沒關系”或是“有關系”時,不能不說是大學的一種危機,學術界和思想界對于民國時期師生融洽無間的掌故的推崇,正是對現狀的感概與批評。
為什么大學會陷入這樣的危機?原因是復雜的,比如即現在的大學正在從精英教育向大眾教育轉變,人一多,難免會讓師生關系變得冷漠。但冷漠只是關系之一種,我想說,師生關系的異變還與大學作為一個共同體的日漸松散有關。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在《大學之理念》一書中說:大學是一個由學者與學生組成的、致力于尋求真理之事業的共同體。反觀我們現在的大學,更像是一個謀生之所和職業培訓班,老師依托大學拿科研、項目、經費、獎勵,養家糊口或發財,學生在此學習職場技能為就業做準備,教書育人退居其次,尋求真理退居其次的其次,大學精神衰落,共同體變得十分松散。
不是說大學不可以成為謀生之所和職業訓練場,而是說,大學不能完全被功利主義牽著鼻子,迷失自己的方向,尤其是名牌大學應該成為追求真理事業的堅守者。但現實總令人遺憾,在功利義義的掌控下,師生關系異化成赤裸裸的利益關系,少部分本來應扮演道德精英和知識精英雙重身份的教授,搖身一變而成“叫獸”,窮盡心思地利用起自己手中那點權力來弄點桃色事件,絲毫也不比社會上那些弄權者差。(廖保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