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九在“習馬會”期間送給習近平的臺灣藍鵲瓷雕。
李國欽(資料圖)。
自上古時代,花鳥草木就成了人們模仿、欣賞、舒解心懷的對象,直到以花擬人,以鳥代言。
如果選一種鳥為臺灣代言,臺灣藍鵲會高票當選,因為它是臺灣的特有鳥種,離開臺灣島便沒有仙蹤;也因為它美麗,紅嘴藍衫,長尾飄灑;還因為它出塵,遠離鬧市,以低海拔的山區為家。
只有喜歡山的人會與臺灣藍鵲相逢,大多也是驚鴻一瞥,然后就只能在專業的鳥類圖鑒或者攝影師的圖片里欣賞它。但是去年11月,停棲在樹樁上的一只藍鵲回眸顧盼的一瞬被定格下來,在新加坡的“習馬會”上亮相,作為馬英九送給習近平的禮物,這只瓷雕的臺灣藍鵲集萬千焦點于一身,風頭無兩。
當時的新聞稿只披露這是臺灣陶藝家李國欽的作品,大概是避免炒作嫌疑,對藍鵲的作者著墨不多。但欣賞這只藍鵲的美妙,卻不由人想多了解作者。因為他用堅硬的瓷,表現出羽毛的柔軟細膩,長尾的垂墜卷曲,樹樁的蒼勁和其上嫩葉的青蔥。藍鵲停歇初定,回眸一望,于一片藍色中露出艷紅嘴喙,樹樁與鳥身的角度恰好露出尾羽背面羽毛層疊形成的白色斑點……作者不僅展示了藍鵲之美,還展示到準確入微的地步,傳達了完整的生物信息,包括比例、姿態、羽色、生境,就連停棲的樹樁和其上寄生的山蘇、伏石蕨都不是隨意點綴,而是完全合乎自然造物。面對這只藍鵲,你看到的絕不只是一個陶藝作品,而是大自然中一只真實的藍鵲。
在臺北初春一個難得的晴天,記者走在蘆洲區民權路一條小巷里,普通安靜,少有行人。找到李國欽工作室的門牌,李國欽推開玻璃門出來迎,穿著工作圍裙,眼鏡,微笑,沒有客套甚至慣常的彼此介紹,就將記者帶進工作室。工作室設在普通公寓的一樓,應該是幾套連通的,進門處是沙發,越過沙發是一張大工作臺,周圍還有幾張工作臺,兩位年輕的工作人員正在專注雕刻,完全“無視”周圍的人和事。工作室的空處和墻壁點綴著瓷雕作品,記者坐的沙發邊桌上立著那只名滿天下的藍鵲。
“藍鵲就是從這里飛出去的?”記者問。“就從這里飛出去的。”李國欽笑。他從不主動闡述什么,但對記者的每個問題都認真聽,簡單答,不夸飾、不炫耀。“做這只藍鵲過程順利嗎?燒制過程造型會變,釉色也會變化啊。”記者問。“很順利,因為我對溫度已經有把握了,對釉藥也能控制了,之前試燒過,正式做時很順利。”“為什么選中了您的作品作為這么重要的禮品呢?”這本是一個能引發“故事”的問題,李國欽卻答:“我不知道。”想了一下又說:“選擇禮品有很多考慮,比如重量,不能太重,不能在贈送儀式上拿不動啊,還要考慮托運,考慮尺寸大小。”李國欽沒有借此談論自己。“現在藍鵲這么有名了,點名要作品的很多吧?”“是有不少人詢問,但不做了。”“是因為作為重要禮品要‘專賣’嗎?”記者問。“那倒不是,這件不是為了禮物定做的,而是他們來這里挑禮物時,已經有了這件藍鵲,他們選中了。當初設計這件作品時只量產35件,已經完成了。”“可以再追加啊!現在藍鵲的身價可不同了。”李國欽淡淡說:“還有別的工作啊,很多訂單要完成。”
“35只藍鵲,雖然是一個設計稿,但因為手工雕刻,每件還是會有些微差別,也就意味著那件禮品是獨一無二的,他人想要一模一樣的是不可能的?”記者問。李國欽笑:“可以這么說,不過差別可能只有我可以看出來。”記者的問題還是圍繞藍鵲:“為什么當時要做藍鵲呢?”“因為是臺灣特有種,想把臺灣特有物種都表現出來,現在正想做另一個特有種帝雉。帝雉的尾巴太大了,平衡是難題,還在想。”“可以垂地啊,那樣就沒有不平衡的問題了。”李國欽笑:“那樣不好看,帝雉的尾羽一般也不垂地。”“您觀察很細致啊。”他說:“我有時間就會和賞鳥的朋友或者拍照的朋友去野外,我的觀察要更細致,因為雕塑是立體的,除了正面,它的各個面、之間的比例關系我都要看到,它不同的姿態我也要看到,它停棲的樹是什么樣子的,樹上有什么,這些對我都有用。”
入門處有一組臺灣特有魚種櫻花鉤吻鮭的作品,魚兒凌空擦著山石擺動身軀,借用中國畫留白的手法,空白處自然令人想到野溪明澈,因為雕塑底部石子粒粒分明。一同聊天的朋友說:“你看他多笨,那些石子也都是一粒粒燒出來的,去河灘揀點就可以了嘛。”很少否定別人的李國欽笑著說:“不行,石子太重了,還是要一粒粒燒。”“有多少粒?”“很多啊,不好數。”另一件藍鵲臥在巢上育雛的作品,縱橫交錯的巢枝也是陶藝,但視覺上卻柔軟彈性。走近看,藍鵲身下居然有卵,卵上的斑點可見,絕不是一個象征性的蛋形,而真真切切是藍鵲產的卵。這些細節帶來的藝術感染力來自技藝、觀察和絕不敷衍的藝術態度。
看到工作室里有花的作品,蘭、蓮、菊、百合,花的嬌柔精致完全隱去了瓷的堅硬,葉上一只瓢蟲、一個青蛙、幾滴水珠傳遞花的一呼一吸。記者問李國欽:“您不做人物嗎?比如佛像,市場會很好。”李國欽答:“會做的,但再等等,等我對人生對佛教的體驗到了,現在,我還不行。”
以他的技藝,雕人雕鬼雕神都會是上品,但他可能追求雕出魂魄與精神,在堅硬的瓷里面,一花一葉一魚一鳥,是有它們獨有的氣場風韻的,何況是人、是佛。
看著李國欽戴上頭盔,騎著摩托車駛過小巷去朋友家看畫,就像路人甲一樣。幸虧我采訪了他,知道他身懷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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