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鐘瑄:貴州開臺第一人 功績流芳三百載
周鐘瑄的墓碑位于青巖與惠水交界處。
黔陶鄉(xiāng)騎龍村周氏祠堂遺址亟待修繕。
臺灣嘉義城隍廟所供奉的周鐘瑄神像。
新聞背景:
昨日,臺灣嘉義市參訪團來筑將進行為期一周的文化交流活動。他們此行,實現了貴陽與嘉義兩地之間的文化交流互訪,對于進一步搭建起貴陽與臺灣海峽兩岸文化交流活動平臺具有重大意義。
今年9月13日,貴陽群眾文化參訪團應邀參加了“貴陽·嘉義情系三世紀文化交流活動”。此次活動,是臺灣海峽兩岸友好交流協(xié)會及嘉義市各界人士為紀念貴陽人周鐘瑄開臺三百年而舉辦。在參加了“周鐘瑄紀念活動”、“貴州·貴陽風光攝影展”、“兩岸文史交流座談”等系列活動后,貴陽群眾文化參訪團向嘉義同胞正式發(fā)出了“來筑進行文化回訪”的邀請。
貴陽與嘉義相距遙遙千里,卻牽手啟動海峽兩岸文化交流之旅。將兩地關聯(lián)起來的,正是300年前貴州開臺第一人——周鐘瑄。
日前,本報記者專訪了有關文史研究工作者及周氏后人,輯錄相關史料,踏訪周鐘瑄遺跡,仿佛穿越300年時光真實地觸摸到了這位貴陽先賢的事跡。
三百年前貴陽人 臺灣同胞尊為“神”
在臺灣嘉義市,有一處自創(chuàng)建以來就沒有斷過香火的三百年城隍古廟。古廟中不僅供奉著城隍、媽祖等諸多神像,其正殿一直供奉著一尊鎮(zhèn)廟之寶——周鐘瑄神像。
不僅如此,2006年起,嘉義市政府專門設立了“周鐘瑄紀念日”,每年舉行秋祭大典、“周鐘瑄論壇”研討會等系列紀念活動,以緬懷這位來自貴州貴陽的清康熙年間諸羅縣令。
而在千里之外的周鐘瑄家鄉(xiāng)——貴陽市花溪區(qū)黔陶鄉(xiāng)騎龍村,具有兩百五十余年歷史的清代周鐘瑄墓,以及周氏祠堂遺址,也印證了這位貴陽先賢在騎龍村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周鐘瑄,何許人也?他如何會在臺灣走上“神壇”并被祭祀三百年?回答這個問題,須先回顧周鐘瑄的生平事跡。
由花溪區(qū)統(tǒng)戰(zhàn)部和區(qū)政協(xié)文史宣傳學習委員會提供的文字資料顯示——
周鐘瑄,清康熙十年(1671年)出生于貴州貴筑青巖騎龍寨(今貴陽市花溪區(qū)黔陶鄉(xiāng)騎龍村)。他9歲喪母,11歲喪父,由叔父周奕云撫養(yǎng)成人,弱冠之年詩文嶄露頭角,聞名鄉(xiāng)里。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中舉人。
周鐘瑄與清代著名學者周漁璜是叔侄關系,而作為叔輩的周鐘瑄其實比周漁璜還要小六歲。因才華不相伯仲,兩人曾被并稱“二周”。
周鐘瑄步入仕途時間較晚。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他被選授福建邵武知縣,之后繼任臺灣諸羅知縣、山東高唐知州、吏部員外郎及郎中管臺灣府事、湖北荊州知府等,歷時30余載。
周鐘瑄為官三十年,政績頗多,其中尤以其出任諸羅知縣時,治理當時占臺灣總面積三分之二的諸羅縣政績最為突出。
他曾經兩次赴臺為官: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出任諸羅知縣:康熙六十年,清朝廷平息臺灣農民起義后,周鐘瑄赴臺安撫民眾,他“宜寬以柔待之,未可操切”,給了老百姓休養(yǎng)生息的機會,使他在臺灣贏得了更高的聲譽。
周鐘瑄在臺灣的卓越貢獻被載入史冊。中國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zhàn)的祖父、臺灣學者連橫,在其所著的《臺灣通史》里曾為周鐘瑄列傳,稱其“性慈惠,為治識大體”。
周鐘瑄作為諸羅知縣開發(fā)臺灣的功績,是海峽兩岸學術界對其研究的重點內容。綜合各方觀點,周鐘瑄在臺的成就主要集中在他為當地賑災、修學、創(chuàng)城、建廟、清稅、興水利、修志等方面做出的重要貢獻,有的功績影響深遠,綿延至今。比如,周鐘瑄任內修建的水利工程道將圳,迄今仍對嘉南平原農田的灌溉發(fā)揮著重要作用;而其到任次年捐600余兩俸祿修建的諸羅縣(1774年更名為嘉義縣)城隍廟,至今仍香火鼎盛。
——開發(fā)臺灣農田水利的先驅
據資料記載,周鐘瑄任知縣時,臺灣諸羅縣地廣人稀,是一個待開辟的地區(qū)。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周鐘瑄主持引八掌溪水,開道爺圳、將軍圳(注:圳,不用筑堤,疏鑿溪泉引水灌田的水利工程),修筑諸羅山大陂(注:陂,筑堤積蓄溪流、山泉的水,用以灌田的大型水利設施),灌溉諸羅田園,使當地糧食大幅增產。道爺圳、將軍圳至今仍流經臺灣嘉義市等三鄉(xiāng)一市,為八掌溪水灌溉區(qū)域最大的水圳。
康熙五十三年至五十六年,周鐘瑄共助修埤圳32處,所開發(fā)的埤圳接近全臺灣總數的一半,奠定了農業(yè)生產的基礎。期間,他拿出自己的俸祿參與捐錢捐糧,捐谷1800余石,捐銀近百兩,成為臺灣開發(fā)農田水利的先驅。
——首開臺灣少數民族的歸化,增進民族團結
1714年,周鐘瑄到臺時,史載諸羅縣“無城郭,縣署僅破屋,附縣居民不滿三十家,無廟亦無學”,“土不墾,無渠堰之利,所轄十八社,皆熟番(當地漢化的少數民族),間有種芝麻者,余多捕鹿為生”。
面對當地落后的生產生活狀況,周鐘瑄教民從事農業(yè)生產,不僅開渠堰,還給他們耕牛、種籽,農具。沒過幾年,當地荒土變成良田,實現糧食豐產。
周鐘瑄還修建縣署、城樓、驛亭、木橋、縣倉,并自費捐資重建文廟,修義學傳播儒學,教少數民族同胞學說漢語,大力發(fā)展少數民族教育。
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聚居在距離縣城三百里的大古柏山中的三千余名尚未漢化的少數民族同胞,其頭領阿莫主動率部下山,周鐘瑄選擇地勢平緩的田地給他們耕種安居,從此結束原始的游獵生活。
——主持編纂臺灣最早的縣志,留下重要研究史料
周鐘瑄一生好工詩文,史載其著有《讀史摘要》、《遏云齋詩集》、《諸羅縣志》、《生番歸化記》等。其中,他于1716年主修的《諸羅縣志》,是臺灣最早的地方縣志。其中,他以“按”或“論曰”等形式,寫下了上萬字關于對諸羅縣政事務興榮以及治國教化等方面的議論和建議。此外,該縣志還圖文并茂生動地記錄了清康熙年間臺灣諸羅少數民族的生活狀態(tài),為后人研究當時臺灣政治經濟、文化狀況以及土著居民風俗、社會生活、部落組織等提供重要的資料參考。
——興利除弊減民負,清官形象贏民心
周鐘瑄初入諸羅時,當地重苛如虎。老百姓每年要“孝敬”知縣若干“花紅銀”,并由當地的“土目”、“通事”來包辦,辦事之人就層層勒索、盤剝、納賄,各族百姓負擔沉重。周鐘瑄帶頭摒棄這些“孝敬”官員銀兩的陋規(guī),并在縣衙前刻文立碑,不準任何人違反。此外,他還革除了過去船只打造烙印掛號規(guī)費及漁船每月繳錢三百文等舊規(guī),減輕了漁民的負擔。
康熙五十三年(1714年),臺灣知縣余兆岳捉獲一個姓劉的訟棍,后者捏造了一份上萬人犯“從逆”之罪的名冊,其中涉及廣東、福建、浙江三省的很多宦族富室之人。臺灣知縣余兆岳想向上級呈報邀功,周鐘瑄知道后極力勸阻,并對劉某嚴加審訊,劉某最終供認名冊是他捏造,方使真相大白。一場涉及三省上萬人身家性命的大風波因為周鐘瑄的智慧和膽識而得以消解。
開發(fā)臺灣的貴州功臣 一生仕途坎坷
身為清官、好官,周鐘瑄一生的官運并不暢通。
雍正元年(1723年),他在臺灣任內時,一位上司挾嫌報復,在朝廷參了他一本。于是,周鐘瑄被解職離臺,被不清不楚地“晾”起。直到雍正六年,才查明彈劾的罪名純屬子虛烏有。雍正皇帝了解周鐘瑄治理臺灣的作為后,在圓明園親自召見了他,當即派他到湖北荊州當知府。
在荊州因平反冤案被百姓譽為“鐵面閻羅”、因毀家修堤被百姓立“周公堤”石碑的周鐘瑄,卻于乾隆八年(1743年)“以荊關稅務耗米案被議”,在72歲高齡被“發(fā)往軍臺(清代邊疆郵驛)效力”。他離開荊州后,當地百姓卻為這位清官塑像建立“周公祠”。1744年,朝廷批準周鐘瑄的兒子德明代父戍邊,他才得以回到貴筑青巖老家安養(yǎng)晚年,直到92歲高齡去世。
雖然為民辛勞、仕途坎坷,周鐘瑄以“獨行不愧影,獨寢不愧衾,我生平得力在此”,對自己的一生做了最好的總結。
珍貴遺跡見證周鐘瑄在筑歲月 保護工作亟待加強
300年時光如白駒過隙,故人故事猶在眼前。為尋訪周鐘瑄遺跡,日前,本報記者與花溪區(qū)統(tǒng)戰(zhàn)部副部長、區(qū)臺辦主任陳玉和,區(qū)政協(xié)文史宣傳學習委員會主任郭霞前往黔陶騎龍村。
眼下正逢秋收好景。田野里、農舍旁,堆積著一捆捆剛收割下來的香蔥嫩姜。300多年風雨洗禮,騎龍村已發(fā)展成為特色農業(yè)種植基地。而周鐘瑄的后人在這個小村莊中已綿延至第18代。
貴陽人熟知黔陶騎龍村,不是因為周鐘瑄,而是與他同出一門的侄輩——清初著名學者周漁璜。周漁璜的“桐埜書屋”曾被許多人訪古,周鐘瑄的遺跡卻珍稀難覓。
周鐘瑄的第16代傳人周谷倫,一生務農,現年80歲,與兩個兒子周志新、周志榮同住一村。與記者交談中,他們對于先祖周鐘瑄開發(fā)臺灣的功績并不十分清楚,只是從前輩“擺古”中,得知先祖是一個好官、清官。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一場大火燒毀了周家祖屋以及祖輩傳下來的大量古籍書。2007年10月,臺灣嘉義市道將圳文化學會理事長楊清梁一行4人前來拜謁周鐘瑄故里,周谷倫和兒孫們才知道先祖塑像在臺灣已經被祭祀了三百年。
周氏宗祠遺址就在周家二層磚樓的旁邊,與著名的“桐埜書屋”相距不遠,由于年代久遠、疏于修繕等原因,這座建筑物僅剩下三間破敗傾斜的木質結構黑瓦房。
據介紹,周氏宗祠原本是門窗雕花、有廂房和走廊,解放前還有專門的田土收成供養(yǎng)宗祠,廂房也曾用作村里的私塾。然而,經歷過“破四舊”及“文革”,宗祠舊日風貌早已不在。我們眼前所見,只是一座堆放雜物的破敗危房,修繕工作無法依靠周氏后人之力完成。一塊寫著周鐘瑄名字的木制牌位,被置于祠堂遺址一角,只有每年清明節(jié)和農歷10月15日,周家后人會在此進行祭拜。
從騎龍村向惠水方向前行至貴陽與惠水的交界處,有一處叫金雞坡的山坡。周氏后人周志新,拿出隨身攜帶的鐮刀在長滿荊棘與雜草的山坡上為我們開出一條路。至半山腰處,扒開一叢結滿野板栗的樹枝,周鐘瑄的墓赫然在目。
這座有200余年歷史的清代古墓高約1.5米,墓徑約4米,用1米高石塊包墳封土。白綿石制成的墓碑上方被雕刻成屋脊瓦的樣子。風化得厲害的石碑面上,隱約可見右方刻著“考恩官貴峰周公”,左方刻著“妣孺人周母方氏”,碑面中間從上至下刻著“明”、“墓”二字。
周志新告訴我們,金雞坡上的周氏家族古墓共20余座。按照家族規(guī)定,所有的墓碑上都不刻逝者姓名。因此,周鐘瑄的墓碑也是一塊“無名碑”。但通過代代相傳,周家后人都知道先祖周鐘瑄墓地的確切位置。“無名碑”沒能阻擋住盜墓者的入侵,在過去的歲月中,盜墓者已將20多座周氏古墓全部掘開,周鐘瑄的墓也未能幸免。
同去的郭霞告訴記者,騎龍村現有的主要歷史文化遺址,除了“桐埜書屋”、周漁璜墓保護完好外,周氏宗祠、周鐘瑄墓、周漁璜故居都亟待修繕。
據介紹,2012年6月至8月,花溪區(qū)政協(xié)文史宣傳學習委牽頭,組織政協(xié)委員和文史工作者,對黔陶騎龍村歷史文化資源保護及開發(fā)利用情況開展了深入調研,并于去年提交了2500多字的《保護黔陶騎龍村歷史文化資源》提案。政協(xié)委員們在提案中建議,在逐步修復歷史遺跡的同時,應把這里的歷史文化納入青巖古鎮(zhèn)的整體保護和修葺,以增添古鎮(zhèn)文化內涵。目前,周鐘瑄墓地已經列為區(qū)級文物保護單位,并將逐級申請重要文物保護單位。
此外,有識之士還建議:要利用好貴陽與嘉義兩地學者對周鐘瑄進行學術研究的成果和影響力,打造海峽兩岸文化經濟發(fā)展交流的平臺,讓嘉義與貴陽的牽手走得更好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