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以來的金融危機和目前仍在不斷發酵的歐美債務危機,既是一系列個人、企業、行業、國家信用危機的集中爆發,也是歐美現有制度有效性危機的爆發。這些危機一方面動搖的是人們對美歐具體國家主權信用的信心,一方面也在動搖人們對現有制度是否能保障金融——人類迄今最能有效幫助組織生產發展、創造財富的方法——充分發揮作用的信心。
金融交易的核心和基礎是信用。而信用是能夠履行諾言而取得的信任,是長時間積累的信任和誠信度。信用得難失易,費十年工夫積累的信用,往往由于一時一事的言行而失。為防失信,漸漸形成了各種制度——博弈規則(正式規則,如憲法、產權制度和合同等;非正式規則,如道德規范和習俗等)——本質上是失信問題的解決方案。
如今全世界整體經濟復蘇緩慢,舊的金融危機問題未去,新的債務問題叢生,讓人對現有制度的有效性產生擔憂。至少歐債美債危機頻發,證明歐美主導的全球經濟格局病態已現,現有制度和秩序有效性出現危機,有改革、升級和優化的必要。
第一個令人擔憂的,是美歐債務有陷入借新還舊、淪為“龐氏騙局”的隱憂。以美國為例,其數十年主導世界政治經濟,國強民富,國民享受著優越的生活,其債務償還能力本不成問題,但小政府大社會及兩黨相互牽制的制度決定了政府可調用的資源有限,每遇需要花大錢的項目,多為保本國民生與經濟效率,棄加稅而優選舉債的財政解決方案。自1917年美國國債限額設定以來,至今已提高了94次,誰也不敢斷定未來不會再提高限額舉債。
有史以來,任何國家要根本擺脫財政問題,最根本的做法是經濟增長。如英國主導世界的盛世期,是靠海外商業貿易拉動經濟增長;美國主導世界數十年來的盛世期,靠的是科技創新拉動經濟增長。但近十年來,美國科技創新的財政紅利,已被經濟泡沫的破滅及小布什啟動的減稅計劃和幾場戰爭的花銷抵消。如今美歐新的經濟增長點還沒找到,想改善財政狀況,卻既不能開源加稅——恐導致經濟疲軟影響經濟復蘇,又不能節流減支——經濟衰退意味著收入減少,還要增加開支為中產階層減稅以刺激經濟,增加發放失業和養老保險金等福利性開支等等。這些措施還會繼續增加赤字。
正如投資公司RIT Capital Partners PLC主席羅斯柴爾德勛爵7月到訪北京時感慨的那樣,美國國債限額提高94次的歷史,一次比一次難。提高債務上限是為過去的選擇埋單,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認賬,債務問題只好一次一次地通過借新還舊解決。
借錢混日子容易,但借錢以后不去很好地利用爭取到的機會積極推動它的結構性改革,包括科技創新、勞動力市場改革、金融市場改革等,那么老問題不僅將仍然存在,還會繼續發展惡化,借債不過混過了今天,明天還得借。
第二個令人擔憂的是,美國可能會通過印鈔、美元貶值、通貨膨脹等做法擺脫債務困境。美聯儲上周二宣布維持超低利率0-0.25%不變,并坦承將超低利率至少維持到2013年中。在目前經濟低迷、美債風險上升的背景下,繼續降息不可能,美國的政策選擇空間捉襟見肘,美聯儲推出第三輪量化寬松貨幣政策(QE3)的可能性極大。而一旦美國再次開動印鈔機,必將再次推高大宗商品價格,使得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輸入性通脹壓力加劇,并引發更多熱錢繼續流向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導致投機性資金增加,繼而嚴重抵消我國穩定物價總水平的努力。
第三個擔憂相比前兩個算是比較輕的,即美國信評遭遇調降,將使持有美債的其他國家外儲受損。據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格曼估算,美國信評遭遇調降,中國持有的美債將損失20%-30%,若以損失20%計算,中國將損失大約2300億美元。
現有的美歐主導體系已難以消除上述擔憂,歐債美債危機與其說是信用危機,不如說是現有制度和秩序的危機,既然現有秩序與制度解決不了現實問題,尋求建立新的國際國內秩序與制度將是歷史的必然邏輯。(楚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