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興銀行：在救贖的十字路口徘徊

　　一個魔鬼交易員的攪局，使得法國興業銀行（以下簡稱“法興銀行”）瞬間被拋到全球經濟衰退大潮的風口浪尖。

　　熱羅姆·蓋維耶爾，法興銀行交易部門一名從事套匯交易的普通交易員，憑借一己之力連闖數道監控安全關，動用超過整個法興銀行市值的500億歐元豪賭歐洲股指期貨。最終，法興銀行為此損失49億歐元。

　　面對巨額虧損，這家法國第二大銀行眼下正設法自救。然而龐大的損失讓法興銀行的自救步履艱難。

　　違規交易員的鋼絲秀

　　作為一名交易員，蓋維耶爾的主要職責是通過發現歐洲市場中股指期貨合約間的細微差價做套匯交易，即在購買一種股指期貨產品的同時，賣出一個設計相近的股指期貨產品，實現套利或對沖目的。

　　事實上，蓋維耶爾從事的套匯交易屬于一種短線交易，且相似金融工具的價值相差無幾。由于市場的運作效率越來越高，股指期貨合約之間的差價變得非常細微，銀行在套匯交易中的盈利空間則越來越小，只能通過投入大量資金的方式擴大盈利。這個時候，通過另一種合約對沖風險的重要性就變得愈發重要。

　　不過，蓋維耶爾采取了一種真買假賣的手法，讓這種低風險交易演變成了“賭博”。

　　從技術上講，蓋維耶爾在購買股指期貨合約的同時，并沒有實際賣出另一種合約作對沖，而是偽造了對沖合約的記錄，這種“虛擬”賣出記錄讓管理層誤認為風險得到控制。

　　而這種偽造技術，還要歸功于蓋維耶爾此前的工作經歷。蓋維耶爾2000年加入法興銀行，在監管交易的內勤部門工作５年多，后轉入交易部門。對后臺監控措施的熟知，讓蓋維耶爾可以使用多種手段掩蓋違規交易。

　　根據銀行和檢察部門的說法，蓋維耶爾從2005年就開始從事未經授權的交易活動。此前，蓋維耶爾預期市場會下跌，因此一直購入做空市場的股指期貨合約。到2007年年底，蓋維耶爾將手頭的期貨合約平倉，一度獲利5500萬歐元。

　　從今年１月開始，誤判市場走勢的蓋維耶爾突然反手做多，豪賭市場會出現上漲。不過，不斷下挫的歐洲股市不僅讓他操作交易的所有盈利全部蒸發，而且還使蓋維耶爾遭遇驚人虧損。用英國《金融時報》記者馬丁·阿諾德的話來說，如果把套匯交易比作走鋼絲表演，而蓋維耶爾是一名雜技演員，那么他在走鋼絲前，已經把系在自己身上的安全繩偷偷地松開了。

　　蓋維耶爾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同時也將法興銀行，甚至整個歐洲股市置于危險之中。1月18日深夜，包括法興銀行的高管們突擊調查銀行交易記錄，才意識到一名普通交易員已經使他們銀行面臨嚴重危機。

　　1月21日，星期一，歐洲股市開市，法興銀行開始拋售巨額股指期貨合約。不過，股市的下跌不斷加大銀行的賬面虧損。

　　23日，蓋維耶爾購買的所有股指期貨合約清算完畢，銀行累計損失49億歐元，幾乎抹去了銀行去年55億歐元盈利的絕大部分。這也成為世界銀行業迄今因員工違規操作而蒙受的單筆最大金額損失。

　　越來越多的人也懷疑，法興銀行被迫采取的急速清倉行為可能直接觸發了歐洲股市的罕見暴跌，并從一定程度上迫使美聯儲做出大幅降息的決定。

　　自救步履維艱

　　“剛聽到這個消息（違規丑聞）的時候以為是個玩笑，”歐洲銀行業市場分析師尼古拉·魯薩爾特說，法興銀行“是衍生品市場中的領導者，一直被認為是世界上風險控制最出色的銀行之一”。

　　然而，法興銀行面對的不是玩笑。

　　2月11日，法興銀行正式對外宣稱，將通過融資擴股計劃來籌資55億歐元。根據這一計劃，銀行將以發行新股、股東優先認購的方式進行。股東享有每持有4股法興銀行股票可認購1股新股的優先權。預計法興銀行新發行股票近1.17億股，每股認購價格為47.5歐元，是8日收盤價格（77.72歐元）的6.1折。

　　消息傳出，法興銀行股票當天下跌了4個百分點，以每股74.59歐元報收。

　　6折的優惠價著實出乎多數人預料。分析人士稱，這反映出法興銀行對吸引大量投資者以及摒除來自外界的收購壓力的強烈渴望。“他們真的迫切希望這個計劃能夠獲得成功，如此一來就可以保證銀行的獨立性，過去幾周以來遭遇的諸多事件增加了法興銀行被競爭者并購的風險。”法國巴黎證券公司Celent的分析師Axel Pierron說。

　　然而，約6折的優惠價也使一些專家擔心這會令目前的股票持有者利益受損。“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每股股價越低，其收益‘被稀釋的程度也就越大’。”巴黎Natixis公司銀行分析師Pascal Decque擔憂地說。

　　對于這樣的說法，JP摩根歐洲證券聯合協會負責人Luis Vaz-Pinto卻并不贊同。Vaz-Pinto所在的公司眼下正和摩根斯坦利公司聯手承購新股。

　　Vaz-Pinto稱，那些持有股票的股民并不會因此而使他們的收益減少，而那些準備出售股票的股民也將會從稀釋后的股價中獲得相應補償。在他看來，不同于近幾個月瑞士聯合銀行和美林公司為擺脫目前財政困境而采取的將新股賣給富有投資者的做法，“法興銀行則是給了所有股民一次參與的機會，如此以來，利益便會與股民同在。”

　　但這一計劃能否幫助法興銀行走出困境還不得而知。據統計，受期貨職員欺詐交易影響，法興銀行蒙受了49.2億歐元的虧損。此前，法興銀行因美國次級債危機而造成的相關損失已高達約26億歐元。2月21日，法興銀行將公布其2007年度的收益。據有關人員預測，該銀行去年純收入預計會達到約10億歐元，遠遠低于前年同期的17.2億歐元。

　　美國《商業周刊》分析稱，法興銀行想要從這場危機中擺脫困境的可能性似乎正變得越來越小，此次增資擴股計劃的成敗，將直接反映出投資者對危機連連的法興銀行是否還有信心。

　　并購者虎視眈眈

　　當法興銀行設法自救時，它的周圍已經悄悄聚集了虎視眈眈的意圖并購者。對此，法國總理菲永早在1月29日曾公開表示，政府將不允許法興銀行成為惡意收購對象。菲永說：“法興銀行仍然是一家法國大銀行，不會讓法興銀行成為其他金融公司惡意收購的對象。法國政府將使之繼續成為一家優秀的銀行，以及一位全球化的參與者。”

　　盡管如此，此番表態卻并未能阻斷外界的猜測。

　　法國巴黎銀行（BNP Paribas）早在1999年就曾試圖并購法興銀行，這一次它仍被視為買家之一。欺詐丑聞曝光后，法國媒體曾報道稱，巴黎銀行內部產生了分歧，無法就每股93歐元的收購計劃達成一致。對于這一說法，巴黎銀行拒絕發表評論，只是表示正在研究并購的可能性。

　　不過路透社援引一名熟悉巴黎銀行上層的消息人士的話稱，巴黎銀行并不打算對法興銀行進行惡意收購，但是可能會有興趣與對方進行友善合作。

　　同樣對法興銀行感興趣的還有法國農業信貸銀行、英國匯豐銀行以及西班牙畢爾巴鄂比斯開銀行等。這些銀行的出價預計在每股85至111歐元不等。

　　不過，花旗銀行分析稱，在優惠價增發新股、受政府保護和市場環境的作用下，法興銀行短期內不太可能會收到并購提議。即使發生并購，跨國公司想要染指法興銀行的可能性也有待評估。法國總統高級顧問Claude Gueant 2月3日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明確表示，法國政府傾向于由本國企業而非外國企業并購法興銀行，收購方的用意最好是“善意的”而非敵對的。不過，Gueant同時也表明，政府并不會采取法律手段對抗外國銀行的收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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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歷次重大違規交易案

　　1989年11月，美國投資銀行“德崇證券商品有限公司”因當時證券業務負責人違規操作被監管機構罰款6.5億美元。公司最終申請破產，違規者被判10年監禁。

　　1992年4月，印度多家銀行和證券公司被曝合謀從銀行間證券市場挪出13 億美元資金至孟買股市“托市”。主要嫌疑人在候審時死于獄中。

　　1995年2月，英國歷史最悠久的巴林銀行派駐新加坡的交易員尼克·利森“未經授權”大量購買走勢看好的日本日經股票指數的期貨，導致巴林銀行虧損14億美元，超過當時整個巴林銀行的資本和儲備金。最終，巴林銀行被荷蘭國際集團收購。

　　1996年6月，時任日本住友商事有色金屬部部長的濱中泰男被曝在倫敦金屬交易所非法進行銅期貨交易案件，給公司造成26億美元損失。濱中泰男后來獲刑8年。由于其非法交易團隊一度控制銅期貨交易量的5％，濱中泰男也被稱之為“百分之五先生”。

　　2002年，愛爾蘭最大銀行愛爾蘭聯合銀行在美國分部的一名交易員從事非法外匯交易，使公司蒙受7.5億美元損失。這名交易員后被判7年半監禁。

　　2006年3月至4月，美國對沖基金公司Amaranth首席交易員試圖操控紐約商品交易所的天然氣期貨價格，最終致使公司損失66億美元。（徐超，萬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