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危機升級以來，美國、歐盟與英國一道對俄羅斯施加多輪制裁，但其反噬效應令不少歐洲國家處境窘迫：能源供應緊張，電力和天然氣價格大幅飆升，經濟高度承壓，民眾不堪重負。為從能源危機中脫困，德國、荷蘭、奧地利等多個曾大力呼吁放棄煤炭、倡導環(huán)保的歐洲國家，相繼宣布重開煤電廠或采取措施支持化石能源項目。這給全球氣候治理帶來了新的嚴峻挑戰(zhàn)。

　　額外燃燒煤炭1300萬噸

　　最近，歐美一大批煤電廠或者煤電項目正在重啟或者得到支持。

　　“法國重啟煤電廠。”奧地利《皇冠報》9月15日報道，今年3月才關停的法國圣阿沃爾德煤電廠正式重啟。在滿負荷運行時，該煤電廠將滿足法國大東區(qū)約1/3家庭的用電需求。

　　德國政府7月中旬決定允許煤電或石油發(fā)電廠再次運行，以節(jié)省天然氣。該法令最初的有效期是至2023年4月。德國希望用這兩種化石燃料發(fā)電取代目前占該國整體能源約10%的天然氣發(fā)電。8月初，位于德國下薩克森州的米爾海姆電廠被率先重啟。8月下旬，北萊茵-威斯特法倫州的海登4號煤電廠也開始再次服役。9月13日，德國電力公司施蒂亞戈的一位高管表示，該公司準備為冬季電力市場提供23吉瓦的產能。

　　奧地利政府最近決定，將與該國最大電力供應商維邦公司合作，重啟梅拉赫廢棄煤電廠。這個煤電廠是奧地利境內最后一家煤電廠，已于2020年春季關停。

　　英國也行動起來。美國能源分析網(wǎng)站“油價”報道稱，英國承諾在2024年前比預期提前一年關閉其所有煤廠的大門，現(xiàn)在卻要求能源公司提高煤炭產量，以幫助該國避免冬季停電；諾丁漢郡一座燃煤發(fā)電站的關閉現(xiàn)在將推遲，其他幾座發(fā)電站將待命，以便在需要時向國家電網(wǎng)提供更多電力。

　　大洋彼岸，美國的煤炭市場早已復蘇，石油公司也在民主黨政府的一再催促下持續(xù)增產。美國能源信息署今年9月發(fā)布的《短期能源展望報告》預測，美國煤炭產量將在2022年增加2200萬短噸，全年總計達到6億短噸。其中還提到，由于美國電力需求以每年2.5%的速度增長，因此煤炭產量和發(fā)電量將至少持續(xù)增長至2027年。此外，美國原油產量2022年將增至1180萬桶/天，2023年將進一步增至1260萬桶/天。

　　英國能源智庫“未燒盡的煤”研究組織估計，歐洲多國“重啟”煤電將導致額外燃燒煤炭1300萬噸。今年冬天，歐洲各國政府將至少花費500億歐元用于新建和擴建化石燃料基礎設施以及能源供應，包括重啟煤電廠、從海外運入天然氣等。

　　可能增加8億噸二氧化碳當量

　　“陷入能源困局的歐洲被迫重啟煤電、核電實是無奈之舉。一方面，今年極端天氣頻發(fā)，能源需求增加，但是供給減少。比如，今年夏天，歐洲遭遇極端高溫和干旱天氣，民眾使用空調降溫的需求激增，但是不僅水力發(fā)電不足，高溫也影響核電和太陽能發(fā)電；另一方面，歐洲十分依賴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俄烏沖突爆發(fā)后，美歐對俄羅斯輪番極限制裁，北溪輸氣管道還遭到人為破壞，進一步加劇了歐洲能源危機。在保障能源安全與綠色低碳轉型之間，歐洲不得不先盡力保證供應安全。”中國社科院生態(tài)文明研究所研究員、可持續(xù)發(fā)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陳迎在接受本報采訪時指出，“歐洲想方設法解決能源危機，包括動員全社會挖掘節(jié)能潛力，從美國等其他來源地增加液化天然氣進口，但是，進口替代能源來源不足，價格還高，歐洲只能重啟煤電、核電作為臨時性補充。可以說，在政治因素的影響下，歐洲成為能源危機的風暴眼，付出了高昂的代價。”

　　美國經濟學家杰弗里·薩克斯直指，“能源價格上漲的重要原因是對俄羅斯制裁，歐洲選擇對俄制裁這條路讓自己陷入衰退”。有分析指出，歐洲現(xiàn)有能源政策抗風險能力較弱，一旦遇到自然和人為風險等“風吹草動”，就可能形成多米諾骨牌效應，導致能源短缺和能源價格飆漲，從而影響經濟發(fā)展和減排全局。

　　對于歐洲而言，這個冬天注定難熬。對于全球氣候治理而言，“開倒車”的危險近在眼前。美國金融數(shù)據(jù)提供商明晟公司的報告顯示，在最壞情況下，如果歐洲用煤炭取代所有俄羅斯進口天然氣，第一年的排放量可能增加8億噸二氧化碳當量。美國能源信息管理局預計，隨著經濟增長和消費者燃燒更多的石油和煤炭，到2022年，美國化石燃料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將從2021年的48.72億噸上升到49.53億噸。

　　德國國家工程院院士、西南石油大學碳中和首席科學家雷憲章認為，歐洲重新啟用燃煤發(fā)電，原來的能源轉型、碳減排政策必然受到影響。肯尼亞國際問題學者卡文斯·阿德希爾表示，歐盟對俄制裁“弄巧成拙”，為尋求能源安全，轉向化石能源，嚴重違反全球氣候行動。尼日利亞阿布賈大學政治與國際關系學教授謝里夫·加利說，歐盟在有意放松對自己要求的同時，依然對非洲出口產品征收高額“碳關稅”，這是典型的“雙標”行為。

　　世界瀕臨“災難性”臨界點

　　德國波茨坦氣候影響研究所近期進行的一項重要研究顯示，迄今為止人類活動導致全球氣溫上升1.1攝氏度，由此引發(fā)的氣候危機已經令世界瀕臨5個“災難性”臨界點，其中包括格陵蘭島冰蓋融化等。據(jù)英國《衛(wèi)報》網(wǎng)站報道，研究報告主要作者、英國埃克塞特大學的戴維·阿姆斯特朗·麥凱博士說：“這項研究的確證實了為什么《巴黎協(xié)定》設定1.5攝氏度的目標如此重要，且人們必須為之努力。通過立即快速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人類可以減少跨越臨界點的可能性。”

　　根據(jù)《巴黎協(xié)定》，所有國家承諾通過減排努力及每5年的加強行動保證溫度的升高程度在理想情況下不超過1.5攝氏度。據(jù)聯(lián)合國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預計，為實現(xiàn)目標，未來10年煤炭使用量需下降約4/5。

　　然而，美西方對俄制裁引發(fā)的能源危機加劇了全球氣候治理的困境。路透社報道稱，歐洲在綠色能源基礎設施建設上投入大量資金，并將可再生能源發(fā)電的份額提升了15%，該地區(qū)還制定了大膽的可再生能源使用目標，包括到2030年將可再生能源占總能源消費（包括交通、家庭和工業(yè)）的比例提升至32%。但是俄烏沖突中止了這一勢頭。美歐對俄實施的一系列制裁，逐漸演變成能源博弈戰(zhàn)，歐洲能源成本大增，化石能源再次成為各方關注焦點。

　　壞消息還在增加。9月末，由俄羅斯經波羅的海向德國輸送天然氣的“北溪-1”和“北溪-2”管道位于瑞典和丹麥附近海域的部分發(fā)生爆炸。分析人士指出，短期內，“北溪事件”徹底斷送了俄羅斯通過北溪管線恢復向歐洲供氣的可能性。而且，“北溪”泄漏的大量甲烷將對氣候產生災難性影響。據(jù)瑞典電視臺報道，瑞典環(huán)境保護局環(huán)境經濟學家馬茨·比約塞爾說，計算顯示，在20年區(qū)間里，“北溪”管道此次泄漏的甲烷氣體相當于4000萬噸二氧化碳，與瑞典去年4800萬噸的全年溫室氣體排放量接近。

　　“全球氣候變化的嚴峻日益凸顯，推動能源綠色低碳轉型的大方向沒有變，這是國際共識。但是，沒有人知道俄烏沖突會持續(xù)多久，也無法判斷歐洲此次被迫采取的應對能源危機的臨時性措施會持續(xù)多久。”陳迎說，“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此次能源危機對于各國提高能源安全意識和提升能源系統(tǒng)韌性也有重要的警示意義，或將成為促進能源轉型的加速器。目前，歐洲各國大力提倡的節(jié)能生活模式，企業(yè)和家庭加緊安裝屋頂太陽能板、熱泵，歐盟也出臺了大量促進節(jié)能低碳的措施，包括鼓勵發(fā)展綠氫。如果這些措施能夠落實并持續(xù)下去，將在一定程度上加快推進全球綠色低碳轉型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