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北京會館與科舉考試
汪毅夫 (圖片來源:臺胞之家網站)
閩南師范大學客座教授、全國臺灣研究會副會長汪毅夫今天與網友分享了會館與科舉考試的故事,以道光年間江蘇揚州人張集馨赴京趕考為事例,娓娓道來“會館”這一由同鄉或者同業組成的特殊團體,在封建時代科舉考試中所發揮的作用。以下是汪毅夫教授發表在香港中評網的文章內容。
請允我先引述一段故事:張集馨到北京住會館、考舉人、考進士的故事。話說道光元年(1821),22歲的江蘇揚州人張集馨在家“不為諸伯叔所容”,不堪諸伯叔“日尋嫌隙”的困擾,乃到父親墓前泣別曰:“兒遠出避禍,不能常守松湫矣”。然后于十月間“挈一新仆張升,買車二輛入都,寓菜市口,為明年秋戰之計”。他在北京住的是位于菜市口路北的揚州會館(原名江、甘、儀會館)之聯星堂(揚州會館內有和會堂、聯星堂及東西廂房)。同住者有甘泉商人黃藕,張集馨記得“藕粗知文墨,學作韻語,而議論卑鄙,究系市井細民,不足與語。然逆旅無聊,聽其村談稗論,籍以消遣悶愁”。張集馨到北京乃“為明年秋戰計”,指的是準備參加1822年順天府舉辦的壬午科(1822)鄉試。張集馨不是順天府生員(而是江蘇揚州生員),也不是貢生或監生,哪有參加順天府鄉試的資格呢?甭操這份心,自有捷徑,在會館住下,專心讀書就是。不久,禮部因清道光皇帝登極,確定增開道光二年壬午恩科(1822)。到了1822年春季,參加會試的舉人們全到北京來了。會館本有定規,參加會試(春闈)和參加順天府鄉試(秋闈)的人員當相互禮讓、相互騰籠換鳥。張集馨另覓居處的動作稍遲,“幾為司事者所逐”。唉,且“忍胯下辱,移居麻線胡同富順居”吧。“四月,會闈揭曉,公車四散,復至會館,仍住聯星堂”,仍然不管住館之人嘈雜,“閉門讀書而已”。不料,“奈因讀書聲高,又為后進所住之吳中書廷珠所憎,余不顧也”。這個姓吳的內閣中書,不喜人讀書聲高,自己卻是“終日唱曲,而不慮人之厭惡”。到了七月,張集馨到國子監交了足夠多的銀兩,又通過了考到(相當于入學考試)、錄科(相當于各地生員于鄉試前一年的科考,合格者乃取得參加鄉試資格)兩次考試,取得國子監的推薦文書,有了參加順天府鄉試的資格。這條捷徑叫做“捐監”,是銅綠色的通道。八月初六日,“移寓內城舉廠”。接著參加順天府鄉試,“考過三場,幸無錯誤”。及九月初九日放榜,張集馨名列順天府鄉試壬午科(1822)第137名舉人。中舉之后,“仍住會館”。越年,應道光三年癸未科(1823)會試,揭曉未經中式。考前又“移寓舉廠”,以近貢院也。會試后考取景山官學教習,留京讀書。再應道光六年丙戌科(1826)會試,再次報罷。又應道光九年己丑科(1829)會試,終成二甲第22名進士。五月初六日引見,改翰林院庶吉士。張集馨曾兩度入閩,先后任福建汀漳龍道、福建布政使,是曾在福建任職的官員。張集馨有自敘年譜傳世,該年譜有如一部年譜體的《官場現形記》或《目睹二十年之怪觀狀》,好看得很。1981年11月,該年譜以《道咸宦海見聞錄》為名由中華書局出版。上記故事,乃引述自該書。
從張集馨的故事可以看到:在北京揚州會館,張集馨的身份先后是江蘇揚州生員、國子監監生(例監)和從順天府鄉試(俗稱北闈、京兆試)勝出的舉人。就會館的“試館”功能而言,入住揚州會館的應試士子包括了應國子監考試的揚州籍生員,應順天府鄉試的揚州籍貢、監生,以及應會試的揚州籍舉人。當然,會館往往是多功能的。揚州籍的應試士子以外,在揚州會館入住的還有揚州籍的商人、揚州籍的京官。會館有明顯的籍貫色彩,有成文或不成文的定規如春、秋兩闈應試士子相讓禮讓之類,會館自有會館文化。鄉試(俗稱考舉人)是省級科舉考試,由各省舉辦,錄取本省舉人。順天府是清初確定的鄉試單位之一,各省貢生、監生經國子監考試、推薦,可以參加順天府鄉試、當然亦可以從順天府鄉試勝出為舉人。會試俗稱考進士,參加會試的是從各省鄉試和從順天府鄉試勝出的各省舉人。臺灣的第一位進士陳夢球就是從順天府鄉試勝出為舉人、再從會試勝出為進士的。順天府鄉試和會試的考試地點都是北京貢院。(編輯:田云鵬)